“肖赛”百年——古典音乐行业第一“造星工厂”的秘密

2025年“肖赛”海报

1980年“肖赛”冠军、越南钢琴家邓泰山 ©DangTungDuong

2015年“肖赛”冠军赵成珍 @Christopher Köstlin

重返“肖赛”的美籍华裔钢琴家陆逸轩 ©Harrison Parrott

杨罕琚

2025年是一个无比繁忙的古典音乐比赛之年：伊丽莎白、西贝柳斯、范·克莱本、肖邦、帕格尼尼等国际音乐大赛轮番上演，博得全球乐迷、艺术家与艺术管理者的关注。可若问其中最受关注的比赛是哪一个，那答案大概率是10月2日至23日于波兰华沙举办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——这也是古典音乐界数十年来最重要的“造星盛事”，或许没有之一。

“肖赛”的开端还要追溯到整整一百年前。1925年，波兰钢琴家、教育家茹拉夫列夫开始为举办一个世界级的波兰钢琴比赛筹措经费，不过因为缺乏赞助而一度陷入停滞。好在有茹拉夫列夫的企业家好友、华沙音乐协会理事雷夫凯维奇的全力支持，再加上1926年当选的新总统莫希齐茨基的名誉赞助，茹拉夫列夫的理想终于在1927年得以实现。1927年3月23日至30日，首届“肖赛”在华沙举办，并由苏联钢琴家列夫·奥博林摘得桂冠，这位年仅20岁的冠军后来也成为那一代钢琴家中的佼佼者。

自创办起，“肖赛”便以其独特的赛制备受世人瞩目。它的独特之处一方面在于其较为稀有的赛届：除受第二次世界大战与新冠疫情影响的特殊情况外，“肖赛”的赛事基本固定为五年一届，在诸多古典音乐大赛中属于间隔最长的一档，较长的时间间隔也带来了更激烈的竞争与更令人瞩目的荣誉；同时，“二战”后，举办“肖赛”的年份基本都是5的倍数，这非常利于人们记忆。“肖赛”的另一特殊之处则在于其赛事内容：与许多“综合曲目”大赛不同，“肖赛”至今坚持只演肖邦。这一点实在独特，即使是其他同样以作曲家命名的比赛（如柴科夫斯基大赛）也未能做到。当然，这多少也归功于肖邦曾写下海量广受欢迎的经典钢琴作品。这样的比赛安排，一方面凸显了波兰文化属性，另一方面也将选手们置于相对公平的竞争之中。

但要成就一个赛事“品牌”，仅靠赛制的“独特性”是不够的。“肖赛”之所以能独树一帜，真正让它无可替代的，还是百年来辉煌历史的积淀。“肖赛”的舞台见证了数不胜数的大师级钢琴家职业生涯的开始：除首届冠军奥博林外，1937年冠军扎克、1955年亚军阿什肯纳奇、1960年冠军波利尼、1965年冠军阿格里奇、1970年亚军内田光子、1975年冠军齐默尔曼等，都在得奖后迅速开启他们成就斐然的职业生涯，并最终成为音乐领域举足轻重的时代人物。除此之外，当年未能进入决赛的波哥雷利奇也在“肖赛”的争议风波中开启传奇人生。

正是在独特赛制与辉煌历史的双重作用下，自上世纪中叶起，“肖赛”便以行业龙头的姿态吸引到海量的赞助与关注，逐渐成为了古典音乐行业的第一“造星工厂”。进入新世纪以来的五届冠军中，李云迪、布莱哈奇、阿芙蒂耶娃、赵成珍、刘晓禹无一不与头部经纪公司、唱片公司签约，并在得奖后迅速得到巨星待遇。尤其是最近两届冠军赵成珍与刘晓禹，绝对能够跻身近十年来“出道”的新人钢琴家中最受欢迎的前几名，且都被最具商业影响力的DG唱片公司签约，定期推出曝光度极高的新录音。

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今年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位选手再度参赛：曾经在2018年便夺得利兹钢琴大赛冠军的美国钢琴家陆逸轩，在已经早早开启了国际独奏家生涯后，再次返回“肖赛”舞台——要知道，整整十年前的2015年，他已经斩获过第四名的佳绩！显然，“肖赛”冠军能够享受的丰富资源与无上荣誉是召唤着他带着极重心理包袱“回炉”参赛的“魔咒”，也是吸引着无数年轻选手们前仆后继地加入残酷竞争的“诱饵”。

除陆逸轩之外，还有另一位钢琴小将也“二进宫”——21岁的中国少年饶灏在上一届获得“荣誉奖”后，又摩拳擦掌地回到了“肖赛”战场，但很可惜，他已经在第二轮比赛中铩羽而归。而加拿大选手凯文·陈已在近五年内连续拔得李斯特（2021年）、日内瓦（2022年）、鲁宾斯坦（2023年）三大赛事的头筹，却因事业并未腾飞而再次投入“肖赛”之中。这样的竞争烈度，在古典音乐比赛史上实属罕见。

有意思的是，上述三位选手无一例外都是华人。而本届“肖赛”的观众可能还会注意到，在第二、三阶段，来自中国、美国、加拿大、马来西亚、日本、韩国等国家的华人与亚裔选手几乎占据了大半壁江山！无论是国内上世纪90年代至千禧年的“琴童一代”，还是西方世界以“卷”著称的“亚裔家庭”，在全球亚裔父母对文化教育近乎严苛的重视下，华裔或曰亚裔选手如今确实成为了钢琴与弦乐演奏界不容忽视的“主力”。这想来是历届“肖赛”史上前所未有的局面。

参与角逐者众，亚裔面孔出现在评委席也就再自然不过了：曾取得2000年“肖赛”第四名的中国钢琴家陈萨今年是评委中的一员；日本钢琴家儿玉桃与海老彰子也分坐长台；当然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1980年冠军、来自越南的钢琴家邓泰山，这位阀阅高累的钢琴教育家门生遍地，上届冠军刘晓禹、本届选手陆逸轩正是他的得意弟子，他在“肖赛”内部的影响力鲜有人及。而担任本届评委会主席的是1970年冠军奥尔森，这位美国钢琴名家也是旧金山音乐学院的教授。

此时此刻，格外激烈的本届“肖赛”已近尾声。且让我们共同期待最终结果，见证又一批才子佳人的诞生。